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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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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呢?”藍玨一字一字地追問, 他雖然並不比褚襄高大,但長期習武,身帶冷兵器戰場上滾過來的鐵與血的味道, 此刻他全神貫註地盯著褚襄, 視線裏驟然充滿壓迫感。

褚襄下意識地微微退了半步,藍玨很快跟上,不依不饒:“你呢?”

仿佛面對的是蓄滿能量的母艦主炮,褚襄感到了龐大的壓力,是那種殺伐決斷漠視一切的冷漠,卻忽然執著於一點, 仿佛刀懸頭頂,連夏夜的風都變得涼意十足起來。

他再次後退半步,然後徑直跪在地上,平靜無波地回答:“臣既已經下定決心,追隨輔佐君上,當忠心不二,至死不渝。”

“至死不渝?”藍玨在舌尖仔細品味這四個字, 語氣卻顯得輕慢, 似乎透著濃濃的懷疑。

一瞬間褚襄的脊背冒出冷汗, 他果斷擡起頭,無比虔誠地直視著藍玨審視的雙眼, 再次說道:“我並非全無秘密, 也的確做不到絕對坦蕩, 但我可以說, 我對君上,一顆真心,永不背叛,以諸天星辰為證!”

在褚襄眼裏,大部分的時候藍玨被他錯誤地當做了上級,有點像總艦隊長那種感覺,君上不過是換個稱呼去喊長官,但兩個世界隔著遙遠的時間與空間,沒有星際聯邦法律,沒有艦隊的規章,沒有全人類共同對抗外星文明的利益攸關,他需要更多的努力,才能讓一位古代的君王真正全心倚重。

畢竟藍玨不是他們共同策劃的人設那樣沒心沒肺,他能在流放地忍辱負重多年,也能帶兵在危機四伏的沙場幾進幾出,能從容應對皇帝的猜忌,也能接納黑夜裏的刺客與異族。

清醒認識到這一點,褚襄再次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,卻因為低下了頭,錯過了藍玨那幾乎能把他吞噬進去的眼神。

周遭氣壓更低了,褚襄的額角也微微冒出冷汗,他忍不住問謝知微:“知微,他是不是又……心情不太好?”

“……是不太好。”謝知微回答。

“我又說錯什麽了?”

“艦長。”謝知微語氣微妙,“你真的完全看不出來?”

不過怪也怪在,古代人表情達意太過含蓄,相比之下,28世紀褚艦長收到的表白都是那種豪邁奔放式的,北鬥艦隊有一個空戰指揮官熱情追求過他,那個姑娘用一百二十臺戰鬥機擺了個巨大的心,放在龍雀艦長室舷窗外頭告白,褚襄婉拒之後,姑娘指揮戰機對著龍雀的能量防禦場來了一頓狂轟濫炸,被總艦隊長抓去寫了三萬字手書檢討。

所以,謝知微總結分析了一下——艦長,星空的經歷還是在人生中占據了大比例,你這還是吃了文化差異的虧啊。

但他沒時間再說什麽,就已經急道:“艦長,掃描到大量熱源接近,應該是敵人!”

謝知微忽然的預警,讓褚襄驟然緊張起來,他甚至還沒起身,就已經回過頭,漆黑的夜裏什麽都看不清,但他忽然的警覺令藍玨也註意起了後方。

“蘇靳!”

銀鷹副統領收到命令,飛快地打了兩個手勢,不出三秒,黑夜裏傳出一聲尖銳的哨聲——

那是銀鷹輕騎們的示警專用訊號。

騎兵迅速列隊,夜戰不適合騎馬,他們徒步列出環形防禦,藍玨第一時間抄起褚襄,幾乎是單手就把人抱著退回銀鷹防守線內,白家姐妹們也叫醒睡得像小豬一樣的褚河星,與此同時,箭矢破空的密集聲音傳來——

銀鷹是輕騎兵,沒有配備護盾,但他們整齊劃一地抽出腰間兩柄彎刀,雙手交錯旋轉,刀光密集地連成一片,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,黑暗處射來的暗箭全部被彈開。

謝知微再次預警:“艦長,我們的陣地兩面被圍,我們往後退,只有退到齊國陣地,或者,平臨城。”

褚襄扶住藍玨的肩膀,防止自己摔倒,急道:“這好大手筆,而且,竟然這麽急,看來東唐給趙國的好處竟然比平臨一城還大?”

楊豐怒道:“這混賬,藍景那家夥究竟許給東唐多少利益,才讓東唐這樣不顧一切也要拿下我們?能打動另一個離這麽遠的國家大動幹戈來截殺我們,這不得家底都掏空了?”

藍玨:“的確出乎意料,我白日看趙國陣型古怪,雖然在和齊國對峙,但隊列過長,並不適合沖陣,還以為是內陸歌舞升平、生活奢靡,導致不思進取,現在一看,趙國與齊國爭奪平臨根本是個幌子。”

楊豐驚呼:“這麽說,您認為趙國根本一開始就是在等我們?”

褚襄冷靜道:“那我們絕對不可以退去齊國陣地尋求結盟。”

藍玨:“為何?”

“齊國試圖拉攏我們,是因為他與趙國僵持不下,若是他們得知,趙國其實不想要平臨,而根本就是為了截殺我們,他們怎麽可能還與我們聯手。”褚襄說,“就算不把我們直接送給對方以求換點好處,為了明哲保身,也是不可能接納我們。”

西唐的銀鷹騎兵擅長的是平原奔襲,而非夜戰,他們憑借個人能力的優勢,可以暫時抵擋對面的齊射,但到底沒有了馬戰沖陣這最大的長處,變成被動防禦,若非單兵素質遠高於敵人,現在可能已經只撐不住了。

後排的銀鷹騎兵抽出火箭,對空射出,一時間流星火雨一般的箭矢照亮了敵方陣營的前排。

夜色中,趙國的軍隊列隊整齊,步戰隊列井然有序,前排以重型護盾為先鋒,是要一點一點壓縮西唐活動的範圍,絕對不給藍玨孤註一擲上馬沖鋒的空間。

“君上。”褚襄忽然說,“三方混戰,齊國既然離得這麽近,就算想獨善其身,但月黑風高,哪裏看得那麽清楚呢。”

藍玨:“哈,你這回是想拉他們下水?”

褚襄擺擺手,彎起唇角:“又不是我先動的手。”

誰讓一開始,是你齊國想要西唐國主領著銀鷹給你做打手呢。

藍玨回身命令:“蘇靳,傳令銀鷹上馬,向齊國陣地迂回沖鋒,只要趙國將箭射進齊國陣地,我們立刻調轉向平臨城。”

蘇靳領命,銀鷹在他的指揮下飛身躍上戰馬,戰馬訓練有素,耳朵都用布纏著,無論何種情況都驚不到,左右銀鷹騎士禦馬也不靠聲音,他們揮手砍斷中箭同伴身上的箭桿,陣型絲毫不亂。

褚襄再下一令:“白家姐妹,亂軍中刺殺敵方指揮,可敢一試?”

白安她們到底是花魁娘子白墨養大的,年紀不大,卻學得一身墨娘那般無二的風情萬種,只見白安嬌嬈一笑,道:“有何不敢!阿樂留守,看護先生與小姐,若有閃失拿你抵命!”

不等褚襄抗議,三個白家姐姐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,白樂對長姐的命令言聽計從,哪怕褚襄說你去保護國主,這姑娘也絲毫不動。

藍玨上馬路過,一把抄起褚襄,居高臨下命令:“白樂,你帶小星。”

“是!”

褚襄:“……”就我說話不好使是吧!

蘇靳與銀鷹們上馬飛馳,反手向後扔出一個個火油瓶子,啪啪摔碎在營地上,頓時,營火沖天燃起,如此大的動靜,自然驚動齊國大營與不遠處的平臨城,平臨城頭終於掌燈,手持長弓的弓手飛快登上城頭。

藍玨一騎絕塵,帶領銀鷹沖向齊國陣地,褚襄被他帶著,飛馳的駿馬把他顛得七葷八素,但箭矢與火光劃過臉頰,被藍玨一一打開,映入眼中的冷兵器戰場,漸漸與星空重合,當年他也曾這樣一馬當先,帶領特戰隊攻入敵方基地,流彈與射線在身邊狂亂飛舞,身旁等離子炮的爆裂的火光足以照亮深空。

原來隔著漫長的時空,血可以熱到相同的溫度。

褚襄抽出龍雀,砍飛一箭漏網之魚,藍玨一手持韁繩,護住身前褚襄,一手銀色短qiang虎虎生風,天空墜落的箭矢受到重力的加速,帶有不詳的破空之聲,讓人心悸,但銀鷹的隊列依然絲毫不動,筆直入一桿銀色標槍。火光照得他們的白衣銀甲染上一層赤色,齊國大營的哨位驚慌大吼,舉起長qiang以對抗沖陣的戰馬,但藍玨雙腿一夾馬腹,戰馬橫向一個猛甩,整個隊列瞬間變向。

“箭陣來襲,箭陣來襲!”

因為銀鷹擋住視線,趙國的射手並不能看清距離齊國大營的距離,銀鷹橫向一轉,他們才發現距離已經如此之近,先一輪射出的箭矢已在空中,無法收回。於是箭雨落向齊國大營,刀盾手舉起盾牌,只堪堪擋住一輪,趙國的連射是三連對空,落下時一發強於一發,準備不足的齊國瞬間倒了一片。

楊豐大叫:“好!”

銀鷹轉向平臨城方向,身後一片喊殺之聲,寂靜的夜色頓時大亂,伴隨著白樂身前褚河星的拍手大笑,藍玨不由得側過頭,笑起來:“你倒是樂呵,不怕麽?”

褚河星大聲回答:“不怕!”

藍玨點頭:“是個有出息的丫頭。”

平臨城的高墻已在視野之內,城頭上一排排長弓弓手的羽箭在燈火下閃爍著冷光。

臨到近前,楊豐高聲喊道:“西唐國主駕臨,請臨城君開城門!”

城中一片寂然,後方趙國已經分出一列小隊,鍥而不舍地追了上來,但平臨城城門依舊緊閉,城墻上的弓手將彎弓拉滿,對準了藍玨。

見狀,褚襄並不太過意外,他攔住還想叫嚷的楊豐,說:“臨城君果然是商人,他需要看到,我們有和他交易的本錢。”

藍玨立馬橫刀,停在城前,背後追兵的吼聲清晰可聞,於是藍玨冷笑一聲,不再看向城池,而是將褚襄放了下去,獨自策馬到前列。

“君上!”褚襄驚愕,兩名銀鷹聽藍玨命令,將褚襄整個擋在身後。

藍玨手中銀槍指向趙國追兵的陣列,縱聲道:“銀鷹將士們,敵人以為,我們手中的刀已經不再鋒利,他們已經忘記了你們的赫赫威名,你們說,該怎麽辦!”

回答他的是一片腰刀出鞘的聲音,肅殺決絕。

“銀鷹!盡斬來犯之敵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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